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七十二章鏖兵(五) (第2/2页)
而骑军冲阵,撕开对方阵列之后,骑兵最先做的,永远是向内侧突进,而不可能像步军冲阵一般,从容扩大裂口,为后续人马进入创造机会。
这是骑军冲锋的一个特点,当突入敌阵之后,除非是不想活了,几乎没人会让骑军在敌阵中转换方向。
“不要动,不要动,动者立斩。”
秦军军官粗暴的呼喝声在震耳yu聋的马蹄声以及一瞬间就好像达到了顶峰般的厮杀声中听上去很微弱,但每一个小阵中,皆是此类的声音,也正是这样的命令,让一个接触,便已伤亡惨重的秦军两翼岿然不动。
一个个兵士安静的握紧手中的刀枪,躲在盾牌后面,只有被围在小阵中间的弓箭手,才会不时的lu出脑袋,向前方射出箭矢。
这样的小阵,将秦军军阵分割成一块一块,在万余金兵骑军的冲击中,好像被山洪不住洗刷的顽石,有的被洪水淹没,不一会儿,却又偶尔lu头,有的则被山洪冲开,瞬间便已支离破碎,而被冲开的小阵,下场只有一个,士卒们无助的挥舞着手中兵刃,却被高踞马上,又是急冲而来的骑兵肆意斩杀。
鲜血终于开始肆意流淌,刺目的猩红在这大雪天里,显得格外的鲜明,残肢断臂在随着雪花飞舞,滚烫的鲜血在肆意狂飙,马蹄声,呐喊声,哀号声,兵刃的撞击声,惨烈的碰撞声,交杂在一起,构成了这惨烈一幕的主旋律。
一个个小阵被铁骑踏的粉碎,一个个秦军将士被斩杀于地,被鲜血刺ji的双目赤红的骑士声嘶力竭的咆哮着,狰狞如同地狱恶鬼。
他们催动着战马,不住的向前,向前,再向前,就像海啸一般,摧毁着他们所能碰到的一切,生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廉价,消逝的速度甚至比雪花融化的速度还要快。
但是,再疯狂的进攻,也不会无止无休,随着金人骑军深入秦军阵中,这国武监仿照古阵法,精研之后,并特为对付骑军冲阵所设的阵法,却逐渐显示出了威力。
冲入阵中的骑兵,总是见缝插针,寻路而走,他们也许会撞在一个个坚固无比的小阵上面,并撕破踏碎这些拦路石,但最终,更多的骑兵会无意识的从小阵隔成的空隙间穿过,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也是一种不能更改的习惯,更是无可奈何之事。
因为骑兵冲入敌军阵列之后,总要试图保证自己的速度,而这些缝隙之处,正是骑兵们最爱钻的地方。
而这些缝隙错错落落于秦军阵中,无论是马上的骑士,还是战马本身,都将是一个无法阻挡的youhuo,即使不愿承认,但实际上,再彪悍的战士,也不愿直接撞上敌人的身体,那不但会减慢自己最可依仗的速度,有时还会让自己不慎落马,在这样的大战当中,落马的结果其实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死,谁也不愿死
所以,不知不觉间,金人骑军好似毫无阻滞般冲入秦军两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兵上下,谁也不曾发觉,随着深入秦军战阵,在疯狂的杀戮之间,座下的战马的速度却在这种见缝扎针的走位间越来越慢了
两翼为金兵突破,混杂于一处,但猛虎武胜军前阵却还迎着风雪岿然不动,一排排猛虎武胜军士卒,浑身冰雪,满身的伤痕,满身的疲惫,却皆握紧手中刀兵,直视前方,即使风雪越来越大,根本看不清前方百步之外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但他们却还一眨不眨的盯着。
谁也不敢分心,谁也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两翼那些同袍在铁骑践踏之下下场如何,短短两日缠战,已经彻底的改变了这些年轻人,他们目光中带着嗜血之意,面容被冻的分外僵硬,却还看得出有些扭曲的狂热痕迹。
两翼的厮杀声传入耳际,但他们的颜sè,比这寒风还要冷漠三分,实际上,此时阵前,最大的不过是一个军中校尉,王览,胡离分统两翼,这前军阵前,只能交给这个年轻人来统带。
他们包括这个年轻校尉在内,却无一人有怯敌之心,身周左右,皆乃军中同袍,将校士卒,多有同窗,出生入死,血战方酣之际,结下的交情,直可托付生死,这样的一群人,结成阵势,列于军前,便仿佛铜墙铁壁,浑然天成,直待敌手撞上来罢了。
金兵前阵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内,黑压压的,好像一望无际一般,敌人的身影,渐渐清晰,他们顺着风向而来,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开始奔跑,开始咆哮,就像一座移动的城墙。
这一战中的秦军,显得分外的安静,前排的长枪手默默的握紧手中长枪,一面面盾牌遮挡住秦军士卒的身形,随时准备迎接敌人的箭雨。
金兵前阵快速的接近,没有箭矢落下,因为所有弓箭手已经被调往了两翼,反而是金兵阵中传出尖啸,金兵弓箭手已经被调到了阵前
步军接阵,一瞬间就将这场战事推向了**。
箭矢在空中飞舞,身体在撞击中栽倒,兵刃在碰撞中ji出火花,长枪入肉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沉闷而又悚然。
无数人栽倒在地,又有无数人义无反顾的补上去,兵刃每一挥动,并有鲜血随之,充满兽xing的吼叫声中,往往便有敌手殁于手中。
一方倾力向前,一方死守不退,盏茶工夫,两军接触之处,便已成了浮屠地狱一般,而在这地狱之中,两军士卒都在拼尽全力互相杀戮,人头在地上翻滚,残肢在天空抛飞,倒下的人将不再有机会站起来,站着的人,却变得分外癫狂,鲜血在空中喷洒,雪花还没有落地,就已经被染做鲜红。
旷野之中,到处都是两军士卒奋力拼杀的身影,喊杀之声,响彻于天地之间。
秦军前阵,慢慢变得稀薄,尸体越来越多,狼藉于地,鲜血让地面变得分外泥泞,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越来越浓,连呼啸的寒风,也无法吹散。
半个时辰,也只用了半个时辰,秦军前阵便彻底的支离破碎了开来,七千余猛虎武胜军士卒,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下,阵列终于在金兵猛攻之中,被破了开来,接着便被分割,从一个个破口处,金兵蜂拥而入,将破口撕裂的越来越大,终于连成一片一片。
但让金兵无比头痛的是,这些已然陷入己军分割包围中的秦军士卒,却无人退后一步,皆是就地死战,直至一兵一卒,这在很大程度上,延缓了金兵攻势。
完颜和尚站在高处,他冷冷的望向前方,心中已有了些焦躁,两翼骑军,被他寄予众望,但现在看过去,虽已破入秦军阵中,却显得纷乱无比,根本无法一举击溃秦军两翼。
而步军阵前,两军纠缠在一起,竟是半个多时辰,才彻底破开秦军前阵,直面秦军厚实无比的中军,而在他们的身后,依旧有着无数秦军在聚集死战,即便己军大部上前,也无法一举歼灭之。
两日来的战事,让他彻底见识到了秦军之顽强敢战,但还是不曾想到,秦人军伍竟是如此的凶悍坚韧,完颜和尚死死在握住拳头,任凭风雪吹打着自己的面庞,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无力之感,这一战,将没有胜负,这一战,将惨烈无比,这一战,太原精锐还将能剩下多少?这一战,女真将士之威名,还能剩下多少?而最让他担心的是,这一战,会不会动摇大金的根本?
太原精锐,数十载积聚,与其一朝尽毁于此,和那顽强的敌人拼个两败俱伤,还不如之前放其南去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但随即便被心xing坚忍的他抛之于脑后了,是的,大将征战,怎能任由强敌耀武扬威而来,再从容而去,岂非遗患无穷?今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即便精锐尽毁,也定要将这难得一见的汉人豪雄留在这里,不然,他日自己不在,还有何人能是此人的对手?
“报”
一身狼藉的骑卒纵马而来,随即翻身下马,“古塔阿明将军已经破开秦军右翼,现能进击秦军中军。”
“好,传令给他,务必拿下秦军主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告诉前边将士,我只要此人,生死勿”
这一刻,他不在奢求擒下对方,厚加招抚,为大金再添一员良将,或是增加议和的筹码,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满是铲除后患的心思,再没有其他旁的什么了ro!。